英国脱欧：理智与情感

专题：英国

流行也轮换，就像曾经希腊退出欧元区争议让Grexit(Greece exit缩写)成为流行词，近期英国脱离欧盟的新闻则让“Brexit”(British exit)成为潮词。

英国和希腊都是退欧公投，这两次风潮有何不同？首先，希腊退欧即希腊退出欧元区，是被迫选项。当年希腊退欧是在欧债危机大背景之下的政治震荡，主要是形势所迫。去留双方因此产生龃龉，欧元区其他国家对于希腊赖账的批评不绝于耳，而在紧缩政策之下，希腊人民也饱受煎熬，其政坛走马灯替换。当年关于希腊是否退出欧元区重新启用旧希腊货币德拉马克成为热门话题。最终德国法国等欧元区核心国家达成共识，希腊也继续留在欧元区，Grexit没有发酵为一次主权债务危机。

对比之下，英国脱欧则是一次主动选择，更多是民意所向。英国本身不在欧元区内，英国脱欧准确说是英国脱离欧盟，而欧盟是欧洲联盟的简称，其前身是欧洲共同体。欧盟既是政治实体，又是经济实体，对比之下，欧元区则是指欧洲联盟成员中使用欧元的国家区域。

也正因此，抛开主动和被动，如果说希腊退欧更多是经济事件，那么英国退欧更多是政治事件。从短期冲击而言，希腊退欧可能带来极大的金融市场震荡，因此国际市场对于希腊退欧的关注更多，反响更多，而英国即使脱离欧洲，英镑短期会有压力，但是整体而言，风险因素并不多，市场关注并不多。不过从长期结果而言，事实上，英国脱欧影响则更为深远，甚至可能代表一个新国际政治时代到来。

回头来看，英国为什么要脱离欧盟？直接好处就是英国可以不再向欧盟财政缴纳其财政额度，这一笔资金高达80亿英镑。其次，脱离欧盟也意味着可以不受欧盟章程束缚，从而可能给英国带来更多就业机会。最后，欧盟管理的官僚化以及欧洲移民风潮，也使得英国多少有些不满，期待谋求经济政治更多自主权。这是看得见的好处，那么有什么看不见的坏处呢？

首先，英国与欧盟经济的一体化将受到明显冲击，这对于英国有负面影响。例如双方贸易往来可能面临更多壁垒，目前已经有不少大公司喊话表示不支持英国退欧。其次，失去欧盟成员资格，也意味着丧失不少对欧洲事务的话语权，这使得英国在国际政治上可能更为孤立。

某种意义而言，英国有其特殊性。凭借语言、法律制度以及全球化优势，英国确实有脱离欧盟的资格，甚至短期而言也可以从脱离欧盟中获得好处，但是这并不是问题的全貌。如今，意见领袖在讨论脱离欧盟时候更多讨论经济政治方面得失，忽略了情感以及文化的感受，这可以解释为什么民调近期更为倾向于英国脱离欧洲。

在自主和一体化之间，国家面临权衡，而英国和欧盟之间的纠缠也很深远。早在上世纪60年代，英国就曾经申请加入欧盟前身欧洲经济共同体，但是遭遇法国阻碍，随后在不断努力之下，终于在1973年成为欧共体成员。而几乎在英国加入欧盟的同时，脱离欧盟的呼声也四起，早在1975年，英国就曾就此进行公投，不过结果是继续留在欧共体。如今，随着欧洲债务以及各类移民问题，脱欧议程再起，英国首相卡梅伦在2013年首次提及脱欧公投。更长远地看，脱离欧盟与否事实上一直是英国的一个集体心病，英国在历史上长期有独立于欧洲大陆的传统，也就是其标榜的“光荣孤立”，这种政治势力也被称之为“疑欧派”，与之对应，英国也一直有一派主张积极介入欧洲事务，被称之为“崇欧派”，两派的风头高低也构成英国在战后对于欧洲事务的态度变迁。

此前民调一直显示支持留在欧盟者领先，但是到了5月之后，更多民调显示支持脱离欧盟者有了领先趋势，此刻金融市场才开始有所反应，各路意见领袖也显得后知后觉。民调未必可信，也未必预示结果，英国留在欧盟的前景还难以断言，但是就英国脱欧风潮泛起这件事本身来思考，其意义更为耐人寻味。更长远地看，即使英国脱离欧盟，这并不是世界末日，甚至也是各方可以接受的结果，但令人担心的是这很可能只是开始。如果其他国家也纷纷仿效，那么结果将不那么美妙。如今欧洲其他国家民调已经显示倾向于英国脱离欧盟，甚至纷纷有步其后尘的呼吁。脱欧趋势不仅可能导致欧盟陷入政治分散，也会使全球政治孤立主义重新抬头，大西洋彼岸的美国政治大选已经出现这一苗头。一个个国家步入以邻为壑的阶段，这对于全球化主义者憧憬的大同未来，将是一个冰冷的现实回应。